第886章 弒君(1 / 2)

景隆四年六月的长安宫,暑气已如附骨之疽,黏在朱红宫墙的每一寸肌理上。

韦后推开紫宸殿的雕窗扇,望著庭院里蔫头耷脑的梧桐叶,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——方才內侍来报,相王李旦的长子李隆基,竟在昨夜私会了禁军万骑营的校尉,那可是李显亲手拨给她掌管的兵力。

“娘娘,安乐公主来了。”贴身宫女的声音带著颤音。

韦后转身时,鬢边的金步摇撞出细碎的脆响,正撞见女儿提著石榴裙裾闯进来,脸上还带著未褪的酒气。

“母亲快看!”安乐公主將一方锦盒拍在案上,里面躺著枚羊脂玉印,印文“皇太女宝”四个篆字被日光照得刺眼,“这是我逼著父皇答应刻的,他说……等秋收后就昭告天下。”

韦后盯著那方印,指尖泛起青白。

三天前李显在御书房发脾气的模样还在眼前——他將弹劾安乐公主强占民田的奏摺摔在地上,吼著“朕的天下,不是你母女俩的私產”。

那是他第一次对自己动真怒,连带著废黜李重俊太子之位时的犹豫,都成了扎在心头的刺。

“秋收?”韦后冷笑一声,伸手抚过女儿新描的黛眉,“你当你父皇还有那个时候么?”

安乐公主的笑僵在脸上,酒意醒了大半:“母亲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昨儿个太医来诊脉,说皇上近来总犯心悸,夜里常惊醒著喊『重俊』的名字。”

韦后从妆奩深处摸出个描金小瓷瓶,塞到女儿手里,“这是从波斯僧那里求来的『长生露』,无色无味,混在酪樱桃里,最是妥当。”

瓷瓶冰凉的触感顺著指尖爬上来,安乐公主猛地攥紧,指甲掐进瓶身的缠枝纹里。

她想起十岁那年被武则天贬往房州的路,李显抱著她在破庙里啃发霉的饼子,说“等爹爹回去,给你盖比长安殿还大的宫殿”。

可去年她想要昆明池当私苑时,那个男人却皱著眉说“那是百姓的水源”。

“他若不答应我做皇太女,我这些年的苦不是白受了?”

安乐公主突然拔高声音,金步摇上的珠串噼里啪啦撞成一片,“当年在房州,若不是为了他,我怎会被乡野村夫耻笑?现在他当了皇帝,倒要学那老妖妇犹豫起来!”

韦后抬手按住女儿的肩,目光扫过殿角侍立的宫女,声音压得极低:“今夜你带著內侍省的人守在偏殿,我亲自去送酪樱桃。”

“我已经让万骑营把住宫门,不许任何亲王靠近紫宸殿半步。”

暮色像浸了墨的絮,一点点塞满宫闕的缝隙。

李显坐在龙榻上,看著案头那本《起居注》发怔。

墨跡未乾的几行字写著:“安乐公主欲以皇太女嗣位,上不许,爭执良久。”

他看著门外的韦温,勾起了眉头。

刚想开口却被一阵心悸攫住,喉头涌上腥甜。

“陛下,该进晚膳了。”

韦后端著描金漆盘走进来,鬢边换了支素雅的珍珠釵,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都显得柔和,“御膳房新做了您爱吃的酪樱桃,加了西域的砂呢。”

韦温带著人让开了道路,让韦后缓缓步入两仪殿。

银碗里的樱桃浸在雪白的乳酪里,颗颗饱满如血珠。

李显望著妻子鬢边的珍珠,忽然想起十四岁那年,他在洛阳上阳宫初见她的模样——那时她还是个穿浅绿襦裙的宫女,递给他一盏凉茶时,耳尖红得像这樱桃。

他没有回应韦后的话,只是冷冷的看著她。

“怎么,你想要对朕动手吗?”

“你身后的人是怎么回事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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