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19章 「西狩」(1 / 2)
天宝十五载六月十三日,长安的晨光被浓重的阴云压得透不过气。
兴庆宫的晨钟还没来得及穿透宫墙,宫苑西侧的夹道里已响起杂乱的马蹄声——不是平日羽林卫巡行的整齐步伐,而是带著慌促与惶惑的踏击,像一把钝刀反覆割著黎明前的寂静。
李隆基披著一件半旧的紫綾袍,领口还沾著昨夜未乾的泪痕,他扶著马鬃的手微微颤抖,指节泛白。
身后跟著的杨玉环,一身素色襦裙取代了往日的锦绣华服,珠釵只留了一支最简朴的银簪,她侧坐在马背上,不时回头望向长安城的方向,那双曾映过霓裳羽衣的眼眸里,此刻盛满了不安与茫然。
“陛下,再往前走便是延秋门了,宫门守军换成了羽林卫心腹。”
內侍监高力士催马靠近,声音压得极低,却难掩急促。
他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鬍鬚此刻有些凌乱,腰间的鱼袋歪斜著,往日里从容不迫的神態,被一层挥之不去的焦虑笼罩。
李隆基没有回头,只是望著前方被晨雾笼罩的城门,喉结动了动,却没说出一个字。
昨夜他还在太极殿与杨国忠议事,討论如何调兵抵御安禄山的叛军,可三更时分,潼关失守的急报像惊雷般炸响——哥舒翰兵败被俘,叛军距长安已不足百里。
那一刻,他才真正意识到,这座他统治了四十余年的帝都,再也护不住他了。
大家都说,这是陛下西狩,可是明眼人都明白,这是逃亡。
若不是有陈玄礼一路护送,怕是连逃亡都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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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延秋门时,守门的羽林卫將士齐齐跪倒在地,甲冑碰撞的脆响里,有人低低啜泣。
李隆基勒住马,目光扫过那些年轻的面孔,他们曾是长安的守护者,如今却要看著君主弃城而逃。
“诸位……”他张了张嘴,声音乾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,“守住城门,待朕调兵归来,必保长安无恙。”
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,话音落下时,他看见最前排的一个小兵猛地抬头,眼里满是失望,那眼神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。
高力士见状,连忙低声提醒:“陛下,叛军行军迅速,不可久留。”
李隆基闭了闭眼,狠狠一夹马腹,马匹发出一声低嘶,载著他衝出了城门,身后的哭喊声渐渐被风声淹没。
隨行的队伍不过百余人,除了杨玉环、杨国忠、高力士,还有太子李亨、几位亲王以及少数羽林卫。
队伍沿著渭水西行,起初还能看到零星的村落,可越往前走,越是荒凉。
六月的骄阳炙烤著大地,路面尘土飞扬,不少人脸上满是汗水,嘴唇乾裂。
李隆基坐在马背上,往日里养尊处优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,他不时抬手擦汗,目光扫过隨行的人,只见大家都低著头,神色疲惫,没人说话,只有马蹄声和呼吸声在寂静中迴荡。
晌午时分,队伍来到一处驛站,驛站里空无一人,桌椅倒在地上,灰尘厚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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