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9章 开水白菜(1 / 2)
第319章 开水白菜
内侍上菜的同时,按吴铭的嘱咐恭声道:“时值冬至,吴掌柜谨献此二味,恭祝陛下佳节吉祥,雪兆丰年。”
赵祯的目光落于盘中,这山海馄饨倒和寻常的馄饨不同,并非浸于汤羹,而是盛于绿叶之上。
馄饨皮薄且半透,内里粉色的馅料清晰可见,浇淋其上的汤汁里点缀着红、绿、白三色碎末,宛若画盘,赏心悦目。
另一道雪花鸡淖更为惊艳,盘中洁白新雪堆成小山,细密蓬松,状若云絮,表面点缀着胭脂般的肉末,真似一幅红梅落雪图!
非但以菜作画,更暗合时令,寄寓祥瑞,此等技艺,岂一个“绝”字可表!
“吴掌柜用心至深矣。”
赵祯大悦,却无暇多言。腹中馋虫屡屡作祟,扑鼻异香更添馋涎,当即举筷夹起一只馄饨,送入口中。
轻轻咬下,不禁一怔。
这馄饨皮竟是脆的!
笋的清甜霎时涌出,内馅微烫,紧实弹牙,虾的鲜香随热气溢满唇齿,夹杂着荸荠的爽脆清甜和芹菜的独特清香。
赵祯恍然,这山海馄饨原是以山笋作皮,以海虾作馅,令人唇齿一新!
连吃了三四个,复又举勺舀起一勺“雪花”,质地极为轻盈柔嫩,微带弹性。
入口温润,竟是触舌即化,名为鸡淖,然口感丝滑真似饮雪。满盘不见鸡,鸡味却鲜浓至极,咽下良久,犹自萦绕齿颊。
怪哉!此肴又当如何炮制,吃鸡竟不见鸡……
赵祯正自百思不解,门外忽然响起传菜声:
“手抓羊排、葱烧沙噀——”
……
厨房里,谢清欢将烧透的萝卜捞出,将汤汁过筛后倒回锅里,勾芡收浓。
萝卜是冬季的代表时蔬之一,具有清热生津、消食顺气的功效,正所谓冬吃萝卜夏吃姜,不劳医生开药方。
红烧萝卜的做法并不复杂,先用清水焯去涩味,再下锅与味料同烧,烧至软烂后出锅装盘,将汤汁收浓淋上即成。
吴铭在准备另一道素菜——开水白菜。
开水白菜算是川菜里的网红菜了,由清末川菜名厨黄敬临所创,后被选入国宴,广为人知。
这道菜的关键在于吊汤,要用土鸡、土鸭、猪肘、火腿熬制高汤,其间以鸡肉茸和猪里脊茸反复扫汤三次,吸附汤里的杂质,使汤汁清澈透亮宛若开水。
白菜则要选用发黄的嫩心,焯水去尽菜腥后以冰水冷却,攥干水分,再与熬好的“开水”同蒸,使白菜入味,捞出后摆盘,再淋入新鲜的清汤即可。
这是常规的做法,有些酒店会选用菜帮子来做,淋汤时会呈现出开花的效果,更具视觉上的冲击力。问题在于,菜帮子的口感不好,为追求卖相而牺牲味道,无异于舍本逐末。
吴铭不一样,他本和末都要。
“吴掌柜,你看这盘子如何?”
“可以。”
陈俊按吴掌柜的要求,此番带来几个特制的餐盘,中间有一弧形隔断,将之分作两个独立的分区。
吴铭无法亲自上菜,浇汤的任务只能由传膳内侍来做,好在这事不难,一看即会。
他将蒸煮入味的白菜置于较大的分区里,菜帮子只取中间最嫩的一簇,约掌心大小,雕出荷花瓣,置于较小的分区里。餐盘已提前预热,以尽可能减少温度流失。
一内侍端菜,另一内侍拎汤壶,转身朝雅间走去。
“红烧萝卜、开水菘菜——”
……
雅间里,赵祯正在品味葱烧沙噀。海中珍馐,纵为天子,亦难得一尝。
平心而论,此物其貌不扬,卖相不似山海馄饨和雪花鸡淖那般诱人。
然入口葱香浓郁,醇厚的鲜香和淡淡的椒香交织,沙噀软糯弹牙,胶质丰腴,端的好滋味!
这三道荤菜,道道出人意表,相较之下,这手抓羊肉反倒显得平平无奇了,许是日日进食类似的菜品,缺乏新鲜感之故。
内侍将两道素菜呈于御前。
赵祯的视线立时被新菜吸引,只见盘里堆迭着酱色红亮的萝卜圆块,热气蒸腾,浓郁的酱香混合着萝卜的清气扑面而来。
另一盘形制奇巧,中间一道弧形隔断,将之分作两区,大区里卧着数片嫩黄的菘菜心,小区里则立着一块仅掌心大小的菘菜帮。
他正自疑惑,执壶的内侍已举起汤壶,将滚烫的清汤自菜帮顶端浇淋而下。
热汤触到最外层菜叶的瞬间,紧裹的叶片如闻春信,自顶端始,一层接一层向外侧舒展垂落,宛若一朵莲花盛放于水面!
不止赵祯,在场的内侍尽皆瞠目愕然,叹为观止。
这开水菘菜看似清汤寡水,油星全无,但自有暗香袭人,绝非等闲!
赵祯立刻举筷品尝,菘菜饱吸汤汁,这汤熬得极醇厚极浓郁,却清鲜不腻;菜叶几乎入口即融,略带回甘,咽下后,口齿间无半点油腻粘附,唯有丝丝清鲜余韵。
又舀一小勺清汤饮下,鲜汤入喉,喉间立时溢出一声喟叹。
鲜极!几欲鲜掉眉毛!
但得此汤,顿顿食菘又何妨?
随即品尝红烧萝卜。萝卜已烧至软烂,饱吸酱汁,入口轻抿即化,浓郁的酱香中夹杂着萝卜淡淡的清甜本味,最是下饭。
最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,反过来说,最低端的食材往往最考验厨师的功力。
菘菜、萝卜皆是再寻常不过的食材,吴掌柜竟能化寻常为神奇,足见其功力之深、水平之高!
赵祯突然有些理解郭庆尝罢吴记后的心情。
并非郭尚食不思进取,实是力有未逮!
赵祯虽深居宫苑,却经常遣近侍出宫采买吃食,对各大正店的招牌菜了若指掌。
这几道菜皆为吴掌柜独创,别家绝无,较之正店的招牌菜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推陈出新已属不易,更难的是每道新菜皆令人拍案叫绝!此等手艺,寰宇之内,恐只吴掌柜一人而已。
“不枉此行!诚不枉此行矣!”
赵祯拊掌慨叹,只觉这两个月的等待,尽皆值得。
刚冒出这个念头,抬眼又看见墙上的题诗,登时无名火起:“此等珍馐,彼等竟日日享用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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