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28章 大明科技,宴间反戈(2 / 2)
杭州府,这座东南第一大都会、浙江首府之地,此刻却是喊杀声阵阵。
城外四野,明军的联营如铁壁般铺开,旗帜上的“明”字在风猎猎作响,將钱塘、仁和二县环绕的杭州府城,围得水泄不通。
一个月前,邓邵煜率领的明军自嘉兴府挥师南下。
彼时偽顺叛军虽占据杭州府半数州县,却根本没有多少战斗力。
明军一路疾行,所过之处,余杭、富阳等县城望风归附,那些被偽顺占据的乡镇,几乎未遇像样抵抗便纷纷光復。
短短三十日,大半个杭州府已重回大明版图,这般势如破竹的速度,不仅让偽顺叛军心惊胆战,更让江南百姓看到了安定的希望。
明军之所以进展神速,根源在於偽顺政权早已是外强中乾。
这所谓的“偽顺”,核心力量本就是流离失所的乱民,平日里啸聚山林尚可,一旦直面正规明军,便暴露了缺乏训练、装备低劣的致命缺陷。
他们既无章法可循,也无战心可依,往往明军火炮一响,便四散奔逃。
更致命的是偽顺內部的崩塌。
首领李铁头为圆皇帝梦,悍然弒君夺位,此举彻底寒了人心。
太子王明璋愤而决裂,带走了偽顺內部仅有的精锐兵力,退守绍兴府,使得本就孱弱的偽顺政权雪上加霜,如风中残烛。
雪上加霜的是,曾与偽顺暗中勾结的无为教,因遭李铁头猜忌镇压,如今已全面倒向大明。
这些熟悉江南地形、深諳乡野路径的教徒,化身最得力的“带路党”,不仅为明军指引隱秘通道,更连夜传递城中虚实,让明军对杭州城防了如指掌。
而那些素来“利益至上”的江南士绅,眼见偽顺大势已去,更是各寻退路。
稍有远见者收拾细软,赶赴绍兴府依附王明璋,妄图保住家族基业。
更多人则携家带口遁逃他地,只求避开兵之灾。
毕竟在他们眼中,无论是明是顺,保全自身財富与功名才是头等大事,如今偽顺气数已尽,自然无人愿为其陪葬。
围城第三日,邓邵煜在中军大帐內敲定了攻城方略。
帐外,来自海运、运河的军需物资早已堆积如山。
三百门佛朗机炮整齐排列,炮身黝黑髮亮,炮口直指杭州城墙。
上千箱炮弹分装码放,铜製弹丸泛著冷光,足以让这座南宋以来便不断加固的坚城化为齏粉。
要知道,杭州城虽以“城高池深”闻名,城墙以糯米灰浆混合砖石砌成,坚不可摧,但在明军的火炮阵列面前,不过是待破的朽木。
佛朗机炮射速快、威力猛,连日轰击之下,再坚固的城防也终將崩塌。
此刻的杭州城內,却是另一番景象。
登基仅月余的李铁头,仍身著仓促赶製的龙袍,端坐於府衙改造成的“金鑾殿”內,沉浸在不愿醒来的皇帝梦中。
可殿外的喧囂与混乱,早已戳破了他的虚妄。
城防士兵连日逃亡,守城的队列日渐稀疏,甚至有將领暗中联络明军,只求献城自保。
为了填补兵力空缺,李铁头竟下令强征城中百姓守城。
无论是贩夫走卒,还是老弱妇孺,皆被驱赶上城墙,手持简陋兵器,在刀枪威逼下直面城外明军的火炮。
杭州城本就“人稠地狭”,如今粮草日渐匱乏,人心惶惶不安。
百姓们蜷缩在城墙之下,望著城外明军严整的阵列与黑沉沉的炮口,眼中满是绝望与恐惧。
他们深知,李铁头的抵抗不过是苟延残喘,这“人间天堂”般的杭州城,早已註定守不住了。
城墙上的叛军士兵面如死灰,手中的兵器微微颤抖,耳边传来的,是城外明军的战鼓雷鸣,是城內百姓的低声啜泣。
翌日。
天刚破晓,钱塘江上的晨雾尚未散尽,一抹鱼肚白艰难穿透瀰漫的硝烟,映照在杭州城东门外的旷野上。
明军早已摆开攻城架势,三百门仿製佛郎机炮如黑色巨兽般依次列阵,炮管直指东门城墙。
每门火炮都配著四具预装弹药的子统,炮身两侧的炮耳架在木质炮架上,准星与照门校准了城墙要害,炮手们身著號服,手持火绳,屏息凝神等待军令,炮阵前的空地上,密密麻麻的车、拒马与鹿角构成三道防线,如铜墙铁壁般护住身后的炮兵集群。
城头上,李铁头身著龙袍,却早已没了帝王的威仪。
他扶著雉蝶,望著城外黑沉沉的炮阵,脸色惨白如纸。
昨夜彻夜未眠的双眼布满血丝,心中只剩一个念头:绝不能让明军开炮!
他深知佛郎机炮的厉害。
子统预装弹药,射速远超传统火炮,且管壁厚、命中率高,一旦三百门火炮齐射,杭州城的城墙再坚固也扛不住。
“传朕將令!”
李铁头声音嘶哑,几乎破音。
“命张彪率老营一千骑兵,从东门出击,务必捣毁明军炮阵!若有退缩,军法从事!”
亲信將领张彪得令,当即披甲提枪,率领一千精锐骑兵冲向东门。
城门缓缓开启,马蹄声如惊雷般划破晨雾,骑兵们高举马刀,嘶吼著冲向明军炮阵,试图凭藉速度突破防御。
然而,才衝出不过两百余步,前锋骑兵便撞上了明军的第一道鹿角防线。
削尖的硬木交错林立,马匹受惊跃起,不少骑兵直接被掀翻在地,锋利的木尖瞬间刺穿马蹄与鎧甲。
紧接著,第二道拒马防线横亘眼前,粗壮的木架上捆绑著长矛,如利刃般指向衝锋的骑兵。
张彪挥刀砍断几根长矛,正要率军衝过,明军阵中突然拋出数十枚震天雷。
“轰轰轰”的爆炸声接连响起,浓烟滚滚,碎石与铁屑飞溅,不少骑兵连人带马被炸得血肉模糊。
侥倖衝过拒马的骑兵,又被第三道循车防线挡住。
数十辆车首尾相连,木板厚实,外层包裹著铁皮,士兵们躲在车后,用长矛从缝隙中刺出,死死阻拦骑兵前进。
张彪此时才发现,明军的炮阵根本就是诱饵!
他们的骑兵根本无法靠近火炮半步,反而陷入了层层包围。
就在这时,两侧旷野上尘土飞扬,明军的骑兵从左右两翼疾驰而来,马蹄声震耳欲聋,吶喊声此起彼伏,瞬间形成合围之势。
“不好!中计了!”
张彪心头一沉,知道再攻下去只会全军覆没,当即嘶吼道:“撤!快撤回城中!”
骑兵们调转马头,爭相奔逃,场面混乱不堪。
明军骑兵趁机掩杀,刀光剑影之下,偽顺骑兵纷纷落马。
城门处,守城士兵急於关闭城门,又怕明军趁势冲入,只得半掩城门,让骑兵们拥挤著入城。
混乱中,不少士兵被挤下城门吊桥,落入护城河中溺亡,或是被明军的追兵斩杀。
当最后一名骑兵狼狈入城,城门轰然关闭时,张彪清点人数,发现一千精锐骑兵竟折损了五百余人,马匹伤亡过半,武器丟弃无数。
城头上,李铁头看著狼狈逃回的残兵,嘴角不住抽搐,眼中最后一丝希冀也渐渐熄灭。
捣毁炮阵的计划彻底失败,他只能寄望於杭州城的城墙。
这座歷经宋、元、明三代加固的城池,希望能顶得住火炮的轰击。
“坚守!只要守住三日,必有转机!”
李铁头强作镇定,下令士兵加固城防,用沙袋填补雉堞缺口,准备迎接炮击。
然而,他的话音刚落,城外便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军令:“开炮!”
三百门佛郎机炮同时点火,火绳滋滋作响,瞬间引燃子统药引。
“轰轰轰!”
震耳欲聋的炮声连成一片,仿佛天崩地裂,江潮为之失色。
一颗颗实心弹呼啸著飞向东门城墙,撞击在砖石上,迸发出耀眼的火光。
城墙上的偽顺士兵猝不及防,不少人被炮弹直接击中,身体瞬间被撕裂,血肉飞溅。
靠近城墙的士兵则被剧烈的震动掀翻,或是被坠落的砖石砸中,惨叫声、哀嚎声不绝於耳。
佛郎机炮的子统可快速更换,炮手们熟练地取下发射后的子统,换上预装弹药的新子统,射速高达每分钟一发,密集的炮火如雨点般落在城墙上。
城墙在持续的轰击下不断颤抖,砖石剥落,尘土飞扬,原本平整的墙面渐渐变得坑坑洼洼。
有些炮弹直接击中城墙垛口,將雉堞炸得粉碎。
有些则穿透砖石,在墙体內部炸开,留下一个个幽深的弹坑。
半个时辰过去,东门城墙已是满目疮痍,多处墙体出现裂缝,最严重的地方竟塌陷了数丈宽的缺口,露出內部的夯土。
城头上的偽顺士兵死伤惨重,倖存者蜷缩在残破的雉堞后,瑟瑟发抖,早已没了抵抗的勇气。
而城外的炮击仍在继续,佛郎机炮的轰鸣声如雷霆万钧,不断衝击著杭州城的防御,也衝击著李铁头最后的心理防线。
轰轰轰~
杭州城东门的佛朗机炮声震彻寰宇,震得褚思镜院落里的青砖簌簌落尘。
院中的石榴树刚抽新芽,却被硝烟燻得蔫蔫的,与石桌上精致的宴席格格不入。
水晶盘里的松鼠鱖鱼色泽鲜亮,琥珀色的黄酒在锡壶中温得滚烫,旁边还摆著蜜渍金橘、酱爆核桃等精致小菜,可围坐的三位闻香教香主,却个个如坐针毡,手中的竹筷悬在半空,哪里有半分饮酒食肉的心思。
褚思镜身著锦缎便服,端坐主位,手中把玩著一只白玉酒杯,神色平静。
月余来,他借著布商侄子黄轩的身份,携大批绸缎药材南下杭州,以豪爽出手、广结善缘的姿態,迅速打入偽顺核心圈层。
李铁头登基时,他第一时间献上重金与粮草,表忠心、颂功德,被封为“通奉伯”,这才有了今日与闻香教高层对坐宴饮的资本。
“黄兄倒是沉得住气!”
香主黄诚终於按捺不住,將酒杯重重墩在桌上,酒液溅出几滴。
“城外炮声快把城墙炸塌了,你我皆是大顺爵爷、教门首领,官军入城后哪有活路?
朝廷对从贼者剥皮实草的先例,你忘了?
前些日子嘉兴府那些降官,还不是被抄家流放,男丁充军,女眷入教坊司!”
他面色涨红,眼底满是焦灼,另外两位香主也连连点头,神色凝重。
褚思镜闻言,缓缓放下酒杯,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:“明朝朝廷律法森严,对从贼士绅从不姑息,抄家杀头、流放三千里,这些我自然知晓。”
他话锋一转,抬眸看向三人,眸中精光一闪,如寒星破夜。
“但即便官军破城,我也有活命的法子,不仅能活,还能保全家平安,甚至————能让诸位也全身而退。”
“什么法子?”
黄诚猛地前倾身子,急切地追问,另外两位香主也瞬间忘了焦虑,目光灼灼地盯著褚思镜。
城外炮声越来越密,城墙崩塌的轰隆声隱约可闻,他们早已走投无路,此刻哪怕只有一线生机,也不愿放过。
褚思镜嘴角勾起一抹浅笑,一字一顿道:“很简单,打开城门,迎明军入城,献城赎罪。”
“什么?!”
黄诚如遭雷击,猛地拍案而起。
“你要我们投降?褚思镜,你忘了李铁头封你爵位时的风光?忘了你我歃血为盟,共扶大顺的誓言?”
他眼神凶狠如狼,仿佛要將褚思镜生吞活剥,另外两位香主也脸色铁青,纷纷攥紧了拳头。
褚思镜却丝毫不惧,慢悠悠地给自己斟了杯酒,浅酌一口:“黄香主,何必动怒?
李铁头弒君夺位,背信弃义,前日还在捕杀你教中兄弟,说那些异端妖言惑眾,图谋不轨”,这般凉薄之人,值得诸位捨命相护?”
他目光扫过三人,语气带著几分讥讽。
“再说那所谓的誓言,不过是权宜之计。如今偽顺大厦將倾,诸位是要跟著他陪葬,还是抓住最后机会,为自己谋一条生路?”
这话如同一盆冷水,浇灭了三人的怒火。
他们对视一眼,脸上都露出犹豫之色。
他们本就与偽顺貌合神离,李铁头上位后更是对教眾百般打压,若不是明军围城,他们早已心生异心。
黄诚沉吟片刻,眉头紧锁道:“可————可我们如何与明军联络?
就算打开城门,明军会不会翻脸不认人,把我们当叛贼杀了请功?
朝廷对我闻香教向来敌视,他们能说免就免?”
褚思镜放下酒杯,呵呵一笑,语气篤定:“诸位放心,只要你们愿意献城,联络之事我早已办妥,明军绝不会为难你们。
至於朝廷那边,我可以保你们无事。”
“你?”
黄诚嗤笑一声,满脸不信。
“你不过是个依附大顺的布商子弟,就算得了个爵位,在朝廷眼里也只是个从贼的奸商,凭什么保我们?”
褚思镜不再多言,右手探入怀中,掏出一块八楞形的象牙腰牌,轻轻放在石桌上。
腰牌上部雕刻著云圆纹,中间有穿绳的孔洞,正面阴刻篆书“关防”二字,左侧鐫著“壹再贰拾肆號”,背面则是楷书“缉事旗尉悬带此牌,不许借失,违者治罪”。
“实不相瞒。”
褚思镜的声音陡然变得沉肃,再无半分之前的温和。
“我並非黄轩,而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,褚思镜。
此番南下,便是奉陛下密令,潜伏偽顺,策反內应,为明军收復杭州铺路。”
“锦————锦衣卫?!”
黄诚三人如遭五雷轰顶,惊得目瞪口呆。
黄诚伸手想去触碰腰牌,却又猛地缩回手,指尖颤抖不已。
他们怎么也想不到,这个月余来与他们推杯换盏、称兄道弟的“大顺爵爷”,竟然是明朝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特务机构成员!
那象牙腰牌上的字跡清晰可辨,绝非偽造,那“缉事旗尉”的字样,更是代表著执掌刑狱、侦查缉捕的权力,由不得他们不信。
另外两位香主脸色煞白,跟蹌著后退半步。
城外的炮声仿佛瞬间近在咫尺,而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,此刻在他们眼中,竟比城外的明军火炮还要令人恐惧。
褚思镜收起腰牌,语气放缓了几分:“三位不必惊慌。
我锦衣卫行事,只诛首恶,不问胁从。
你们若能打开城门,迎明军入城,便是大功一件。
我已与邓邵煜將军约定,以城头白幡为號,献城者既往不咎,尔等若愿归顺朝廷,可免以往罪责,安心务农经商。”
他看著三人惊魂未定的模样,补充道:“如今杭州城破就在旦夕,李铁头已是秋后的蚂蚱,蹦躂不了多久。
诸位是要跟著他一起被碎尸万段,还是跟著我,为自己、为教眾谋一条生路?
何去何从,还请三位速作决断。”
城外的炮声再次响起,比之前更加猛烈,仿佛在催促著他们做出选择。
黄诚三人对视一眼,眼中的震惊渐渐转为决绝。
事到如今,献城投降,已是他们唯一的生路。
ps:
后续一段情节应该会主要放在朝鲜、日本上,最近小日子太跳了,本书先將其狠狠灭一遍再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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