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0章 而是马学(2 / 2)
没有“术”与“势”的“道”,如同没有爪牙的老虎,寸步难行。
他缓缓开口:“陈公子心怀天下,志存高远,陆某佩服。”
“然则,你可知,何为『道』?何为『术』?”
“《易》云:『形而上者谓之道,形而下者谓之器。』道与器,本是一体,相辅相成。”
“无器,道何以载?无道,器何以用?”
“陆某所为,整顿漕运,是为清除蠹虫,疏通国脉,使东南財赋能顺利抵达京师,边关將士能吃饱穿暖,此非道耶?”
“推行国债,募集民间资財以应国家急用,同时使百姓得利,稳固民心,此非道耶?”
“设立讲武堂,整飭京营,是为强兵以御外侮,保境安民,使百姓免遭战火屠戮,此非道耶?”
“与倭使爭锋,驳斥其妄言,捍卫疆土,更是为了维护华夏正统,尊严不容侵犯,此非道耶?”
“若依公子所言,弃这些『术』与『器』於不顾,空谈教化人心,试问,当倭寇劫掠沿海,当贪官污吏盘剥百姓,当边关烽火连天,当国库空虚百业凋敝之时,公子所谓的『道』,又能如何?可能让饿殍復生?可能让刀兵止息?”
陈介脸色阵红阵白,但还是道:“学士所言固然在理,然《大学》八目,格物致知而后意诚心正,方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。”
“观学士所为,似重於『治国平天下』之末,而略於『格物致知』之本。”
“敢问学士,若不明大道,不究天理,仅凭权术与事功,岂非捨本逐末,如无源之水,无根之木?”
闻言,陆临川微微一嘆。
这属於纯儒家理论探討,已经脱离了表面的治国理政,上升到了哲学层面,属实是有些胡搅蛮缠。
但他却浑然不惧,反驳道:“圣人云:『论先后,知为先;论轻重,行为重。』『知行常相须,如目无足不行,足无目不见。』可知『行』之重要。”
“陆某所为,並非舍『知』而逐『行』,乃是於『行』中求『知』,以『行』验『知』。”
“譬如漕运之弊,若只坐而论道,空谈『天理人心』,可能釐清其中贪墨关节、利益输送之实?”
“唯有深入查勘,於实务中格其『弊』之物,方能致其『清』之知。”
“此非格物致知乎?”
王伦性格沉稳,此时接口道:“学士所言,亦有道理。”
“然《中庸》云:『致中和,天地位焉,万物育焉。』”
“大道在於把握超越具体事物的『中』与『和』,把握统摄万物的『一理』。”
“格物,乃是格其分殊之理,以求豁然贯通,领悟万物一体之仁。”
“若只沉溺於具体事务之『行』,见木不见林,恐流於琐碎,失却大道根本。”
“前朝南崖先生亦批评此为『析心与理为二』,不知『心即理』也。”
“不知学士如何看这『理一分殊』的关係?又如何避免『行』而忘『本』?”
陆临川一愣,忽然有些后悔见这三个愣头青了。
倒不是辩不过,毕竟他也是状元之才,但这种纯形而上的辩论完全没必要。
他没有精力、也不想研究纯理论问题,开宗立派,成为一代大儒。
况且,如果自己真有行动指南,那也不是儒学,而是马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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